第四章
【江叙是让一通电话给闹醒的。
他睡觉前向来习惯把电话放在枕边，一有什么事儿就能接起来。
“喂。”
刚一出声，江叙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，嗓子哑得厉害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缺水的缘故，还有点儿疼。】
众人看着屏幕上江叙的样子有些沉默，沈方煜尤其安静。
江叙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这是干了什么。
江叙阴沉着脸，那视线恨不能在沈方煜身上戳出个洞来，但周围太过明显的视线，还是让江叙有些尴尬，只能低着头，抿唇不语。
路潼也咳了咳，拉过秦初一起偏过头不去看屏幕，免得江叙太过尴尬。
江母的脸色却突然难看起来，之前自己儿子和对方都喝了酒，还猜测是不是自己儿子欺负了人家，但是看现在这样子，尤其是儿子身上那些痕迹，明晃晃能看出来是对方欺负了自己儿子。
她抬手疯狂掐着人中，免得自己因为太过生气背过气去。
江父也有些颤颤巍巍：“这、这……”
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了，连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。
江叙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形，不管怎么说都好像会将气氛变得更加尴尬，唯有沉默，指望空间能懂点事，将这一part赶紧跳过。
谁知沈方煜却突然站起身来，朝着江父江母鞠了一个躬，闷声闷气道：“这件事情是我不对，要打要骂都随你们。”
江父江母还没开口，江叙就开口道：“行了。”
他脸色也有些不好看，也不全是针对沈方煜，还有针对自己的气闷：“这件事我们俩都有错。”
酒也不是沈方煜一个人喝的。
沈方煜一怔。
江叙这么一开口，江父江母也不好再多说，眼见气氛又要迈入更加尴尬的深渊，路潼连忙咳了咳：“那什么，接着看下去吧。”
“这么大早上给江医生打电话，别是有什么急事。”
一时间，众人的注意力又被他引到屏幕上。
秦初暗自捏了捏他的手指。
【 ……
很多人都对妇产科医生有一些误解，以为他们就是接生的主力军，然而事实上对于大多数身体健康产程顺利的产妇来说，可能从进产房到出院都不会有医生上手。
单纯的顺产过程主要由助产士主导，只有生产过程不顺利的，大出血的，要抢救的，总之出现各种意外突发情况时，医生才会紧急参与分娩过程，并决定是否将产妇送到手术室，做急诊手术处理。
至于送到江叙手里的，大概率不是万中无一的危急病，也是情况棘手的剖宫产。
就像总有些病人希望得到医生的关注，然而事实上真的一堆主任副主任每天围着你转的时候，多半意味着你的病……不太好治。
所以对这位丽丽妹妹，江叙对她最好的祝福就是祈祷她根本就不会遇到他。】
江叙看到这里忍不住皱眉：“妈？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江母闻言有些心虚，一时间有些呐呐的说不出话来。
江母和大多数家长一样，自己家孩子出息了，就忍不住向邻里乡亲炫耀，江叙给她说了几次，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
现在江叙一问她，就心虚的说不出话来：“这不是，妈这不是也不懂这些……”
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江叙撑着额头叹了口气。
芒果有些惊讶道：“原来孕妇生产的时候，一般没有医生的吗？”
身边的医生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：“你不知道吗？”
“……”芒果：“我这不是也没生过。”
“一堆主任副主任围着你证明病不太好治。”于小慧倒是突然有些感慨：“联想到平时医闹新闻，说医生不重视患者的，突然想笑的。”
对此，在场的医生们真的很感触：“对啊，经常说什么我们医生不在意患者，我们要是真时时刻刻围绕着患者，就该患者担心了。”
【…手背打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。
……
江叙的眼神突然有些慌。
他小心翼翼地捏着那颗脑袋周围的被子，轻轻地扯起来，看了一眼。
操。
还真他妈是沈方煜。
他气得不行，一脚踹过去，直接把沈方煜连人带半截儿被子一起踹下了床，也不知道沈方煜的睡眠质量怎么这么好，掉下床了都不醒。】
秦初抽了抽嘴角：“沈方煜你这不是睡着了，是昏迷吧？踹下床都不带醒的。”
众人又是尴尬又是想笑，但顾及着当事人在这里，拼命忍住。
沈方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，不太敢说话。
现在这种情况，面对着江叙，他总感觉有些心虚和气短。
【……
问当你和你的死对头在一张床上醒来，你的胸口和大腿内侧遍布吻痕和青紫的手印，身后传来诡异的疼痛时，请问你们之间最有可能发生了什么？
a你们睡了。
b你们睡了。
c你们睡了。
江叙面色铁青“我选d。”
d你被睡了。
我操你大爷。】
江父江母看到这些选项，脸色和屏幕上的江叙一样青了。
“啊这。”秦初又有话要说了：“选E 钝角啊。”
路潼叹了口气，揪着秦初耳朵小声道：“你话怎么就这么密。”
于桑问道：“啥意思？”
“我咋跟不上潮流了。”
“钝角啊。”小粉丝们纷纷开口：“就是一个梗。”
七嘴八舌解释一通后，江叙总结道：“那这不就是一种很莫名其妙无厘头的抽象文化展现？”
粉丝们一噎，半响点头：“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。”
【江叙…默念了十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后…才生生忍住了杀人分尸的冲动。
……他从来没有这么利索地穿过衣服，冲澡洗漱熨烫衬衫一气呵成……江叙头也不回地把它丢进了酒店大堂的垃圾桶。】
秦初啧了一声，表情极为复杂的来回看了江叙和沈方煜几遍，半响，对着路潼小声道：“江叙这还能站得住呢？”
“沈方煜不行啊。”他颇有些感慨：“哪像我每次把你——”
后面的话戛然而止，路潼捂住他的嘴，脖子和耳朵一起被羞红了：“你注意点儿，别什么话都说。”
唐可叹了口气：“你这讲究的，这时候你都还能冲澡洗漱熨烫衬衫呢。”
“但是我更在意另一件事。”小文颇有些小心翼翼的举手：“第一次得扩一扩吧，不然很容易受伤的。”
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沉默在空间里蔓延。
身边的其他粉丝连连扯着小文，小声嘀嘀咕咕：“你怎么什么话都问啊。”
“你好勇。”
“别问了就当江医生天赋异禀吧。”
路潼在一片沉默中捂住脸：“为什么是我粉丝问的问题，我也要跟着一起尴尬。”
沈方煜给自己打了好大一会儿的气，才转头小声问道：“那个……你当时，就是我、我没弄伤你吧？”
江叙略有些艰难憋出两个字：“没有。”
【因为临近毕业季，江叙提前调了班去A医大帮他的几个学生筹备答辩，故而再次见到沈方煜的时候，已经第三天了。】
江母在内心略有些心酸抹泪。
她儿子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？
才刚被人上了，还要帮人筹备答辩，连一天休息的时候都没有。
江母越想心里越发惆怅，只能暗自揪了身边的江父一把。
【上午的第一台手术是个卵巢癌，好在病人发现的早，术前各项评估都很理想。
浓重的消毒水味弥漫在手术室，江叙带着外科口罩和无菌帽，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。
……于桑一抬头，就撞上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。
与此同时，他感到身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】
众人惊了：“手术期间别的医生还能串门？”
于桑道：“一个冷知识，能。”
章澄接话：“说个再冷的知识，还能放音乐聊天讲八卦。”
众人：“……”
看见大家伙一脸惊慌的面容，沈方煜难得在如此尴尬的时候被逗笑了：“别担心，医生越轻松说明你没啥大事。要是医生护士一个个都很严肃， 那你有一多半可能下不来手术台。”
“串不同的手术室也是有讲究的。”江叙补充道：“大家不会去靠近手术无菌区域，不会从清洁术区逛到污染术区再返回什么的，也可以重新外科洗手。”
这么解释一同，众人才放松下来。
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变换，见到秦十五，路潼精神一震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观看。
【……眼望去，一溜穿校服的女生，人手一瓶矿泉水，就等着路潼下来之后，给他送水。
这送水的量，都能直接去参与南水北调工程，为国家基建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——路潼就是不上课在这儿喝一个月也喝不完。
秦十五彻彻底底地被挡在了最外围，路潼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，跟何媛媛从右边的楼梯走了。】
秦初看的有些牙根泛酸——路潼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，每一部戏都会出来一个拉郎配的cp，就算没搭过戏，凭脸也能多出一对cp来，早些年秦初还看的心头冒火，但经过几年的磨砺，现在面上也能心平气和了——因此现在秦初好歹还能按捺住，不再面上表露出来，只对着路潼很小声道：“等回去了之后……”
后面的话完全听不到了，但路潼想也知道，秦初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粉料。
“秦初。”他一脸平静：“你要是再不好好观影，在脑子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，别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抽你。”
秦初反倒还很委屈：“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我抽的还少吗？”
路潼深吸了口气，把之前秦十五的话拿过来安慰自己，莫生气莫生气，我佛慈悲。随后抬手打了他手臂一巴掌。
沈方煜看的有趣，偏了偏身子问道：“兄弟，你这家庭地位不行啊。”
进空间来才多久，就挨了几次打了。
路潼呵呵冷笑一声。
秦初对着别人比较狂妄：“打是亲骂是爱，不打不骂不相爱。你这种没老婆的人怎么会懂。”
沈方煜不知怎么想的，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江叙一眼，半响又沉默坐直了身子，短短几句话，他的心就被戳成了渣渣。
【下面的女生纵然胆子再大，也不敢跟着路潼上去。
当然，也有狗胆包天的，比如秦十五，一路贴着墙壁，狗狗祟祟跟在了路潼的身后。】
于桑乐了：“狗狗祟祟是什么形容词啊？”
“这观察你们的描述者用词可真有意思。”
路潼道：“多可爱啊。”
【……
秦十五听得正起劲，何媛媛这么一打断，让他很郁闷。
从何媛媛跟闺蜜的谈话来看，原来的那个秦十五果然是因为骚扰何媛媛被秦初教训的。
想到这里，秦十五猛地拍了一下大腿，恍然大悟。
他刚才就觉得何媛媛这个名字耳熟，仿佛在哪里听过。仔细一想，之前瓜皮头说秦初的什么“未谈情侣”不就是这个女的吗？
搞什么？
这女的除了和他爸拉扯不清之外，难道和他妈还有什么关系吗？】
章澄有些惊叹：“你们这人物关系真的复杂又精彩。”
秦初原本高昂的脑袋顿时低了下去，否认三连：“真不是我没有别瞎说。”
此时此刻，他简直悔不当初。
当年一来是懒得解释，二来也是想借此来摆脱陈安琪的纠缠。
谁知现在还有这样一日。
于小慧小声道：“这从宝宝视角来看，是真的很懵吧。”
【……秦十五的小狗耳朵竖的老高，听闻此话，心中骇然：什么叫路潼不爱听啊？不爱听什么，不爱听这两女的找人打我，还是不爱听“秦初”？
前者的可能性极小，后者的可能性极大。
秦十五愣住：他妈不爱听他爸的名字？
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？这是一件称得上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了。
未经当事人允许，秦十五的小命忽然就悬在了半空中。】
众人皆有些啼笑皆非：“秦十五这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出生而努力了。”
路潼看到秦十五这样为自己的小命战战兢兢，好笑的同时又有些难受。
是他没有给够十五安全感，以至于让他觉得父母不爱他。
看到这样的情形，他也只有沉默。
【并且，听她们的语气，路潼好像挺不待见秦初的，这是什么原因？难道两人结了什么梁子吗？
要是这样，那小姑姑说的——他爸妈在高中一见钟情是哪门子一见钟情？
情人眼里出西施的“情”？
还是情敌变情人的“情”？】
曲慕瑶看到秦十五的话，尬笑一声。
她当初真的就是逗小侄子玩儿，信口胡说的，哪知道秦十五会当真啊。
秦初哼了哼道：“当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情。”
他很认真的对路潼道：“我们算不上是情敌。”
路潼快速看了眼江叙和沈方煜，一点头：“确实。”
真正的情敌·江叙/沈方煜：“……”
这个时候其实可以不用把他们提出来说。
【……
秦十五听她下逐客令，没觉得不爽，心里长舒一口气。
看来，何媛媛目前没跟他爸妈任何一人在一起。
并且，她好像在单相思路潼。
秦十五没在怕的，他妈是个Omega，何媛媛就是翻了天，也睡不到他妈。目前为止，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住了，秦十五松了口气：不过道阻且长，不能对这个可怕的女人放松警惕。
何媛媛走过他身边，站定了脚步，开口：“秦十五，你以后别来找我了，我很烦的。”
秦十五求之不得，连忙道：“好吧，恭敬不如从命。”】
芒果道：“宝宝为了你们在一起真的好努力哦。”
于桑倒是有些好奇道：“不过以前那个秦十五，是真骚扰了人家，还是被人传的谣言啊？”
路潼摇摇头。
江叙突然出声问道：“秦十五穿越过来了，以前的秦十五呢？”
路潼抿了抿唇，低声道：“貌似一年前就已经生病去世了。”
江叙一顿。
沈方煜有些犹豫问道：“那你们儿子……”这具身体岂不是也有人家的病症？
他本来想问这句话，但是看到路潼和秦初明显有些黯然的神情，不由噤声。
曲慕瑶顿了顿，想到路潼和秦初俩人一直向白血病患者捐赠的钱财，不由在心里有些猜测。
她原本带笑的神情也淡了下来。
【……路潼刚坐到位置上，贺年“唰”的一下蹿到了他身边。
……
路潼面色不改地举起手：“老班，贺年讲话，吵到我了。”
贺年话没说完，戛然而止，抱着书目瞪口呆地盯着路潼。
周海看着贺年，“贺年，又是你，站外面去！”
贺年：“我……”
他苦仇大恨地盯着路潼，紧接着迈着小碎步含泪站到了走廊上。】
贺年从久远的记忆里回想起这么一出，和屏幕上的自己一样有些悲愤。
但介于秦初在场，他忍气吞声咽下了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，只是用哀怨的眼神盯着路潼。
路潼默不作声抬手遮住看过来的、来自贺年的视线。
沈方煜有些感慨：“你们学生时代还挺精彩的。”
“精彩个屁。”秦珩一脸很铁不成的看着秦初：“小小年纪就搞得自己流言满天飞。”
路之言也一脸严肃点头。
路潼不禁有些心虚。
江母反倒劝慰道：“别这么生气，我现在反倒希望我儿子高中时能这样呢。”
哪能到现在还没个对象，反倒弄出了那样荒唐的事情。
秦初顺着江母的话点头：“我高中要不和路潼早恋，就没机会娶到路潼了。”
不过确实，那时候应该顾及一点自己名声的。
江叙道：“你们这情敌的身份也像过家家似的。”
路潼笑了笑：“中二期不懂事嘛。”
【周海又道：“路潼，你来我办公室一下，有事找你。”
路潼站起身往教室外面走，路过走廊时，贺年捧着书诅咒道：“路潼！你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！”
路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：“我没什么怕的报应。”
贺年口不择言道：“抬头不见低头见，我诅咒你走到哪儿都能遇到秦初！”
路潼：“呵呵，封建迷信，我信科学。”
他刚说完，转头进了周海办公室。
一进门，办公室里的冷气扑面而来。
秦初懒洋洋斜依在办公桌上的修长背影，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。
路潼：……
天道好轮回。】
秦初喜笑颜开：“谢了兄弟，谢谢你的诅咒。”
贺年也朝着他拱手：“客气，客气。”
某被诅咒本人：“……”
他不轻不重打了秦初一下。
秦初也不恼，反倒喜滋滋拉着路潼的手。
